花鸟市场老中医

胡不归[金曦]

十年生死两茫茫,小心隔壁孟鹤堂(不是

 送给@译_薏米糖粥 ,让我们祝她心情舒畅,多多产粮(不是

天色将晚的时候,一个年轻的道士敲响了木门,陈曦看了看天色,云彩越压越沉,眼看一场大雨就要降临,他打开门把人让了进来。

屋里点了盏灯,昏昏暗暗看不真切。
 

 

“荒郊野外的没有什么好茶叶招待,这边水土不长茶树”陈曦笑了一下,把几片晒干的叶子塞进水壶放到了还煮着酒的小炉上,“不过喝着还行。”

男人道了谢坐在桌旁,手伸到小炉边烤着,清了清嗓子,声音像是受了风有些沙哑“平时没人来这边?”。

“前些年总有商队走那边的官道,后来光景不好,商队改了道这条路就荒了,这两年人是没什么,鸟兽倒是不少,道长怕是来的不巧了,若是再过两年也许商队就回来了。”陈曦把茶水倒进两个杯子。

男人没说话,他把杯子捂在手里尝了一口,入口艰涩,倒是有一点香气。

“先生可以叫我金霏”。

这茶可是远远比不上从前山上的。

 

 

陈曦煮了粥,又端来一盘肉干当做晚饭,他边吃边说起这林子里的兔子和鹿,已经过了秋狝的好时节,不过这里林木葱郁,常能打到好毛皮让他去城里卖了换米钱。金霏端着粥看对面人的姿态,他全然放松地倚靠着椅背,闲散自在,屋内没什么摆设,家具干净结实,像是自己做的,除了些打猎的工具和做饭的锅外再无其他铁器。

 

 

“我来找人。”金霏又拿起了茶杯,突然说了一句,“找我师兄,十年前我们失散了。”

“十年未见,杳无音讯?”

“有朋友带话,说一个月前在三十里外的城里见过他”

屋内一时无话,只有风吹向窗棂的声音

 

 

“天气这么冷,不如我们喝些酒?”陈曦指了指放在小火炉上的酒壶,倒去杯中残茶添了酒。

陈曦看着金霏端着酒杯,手指白皙修长,干净有力,指尖带着老茧,先是小口抿了抿,又一口吞了整杯入口,皱着眉头咽了下去。

“喝不惯烧刀子?”陈曦笑了笑,问的随意。这里再往北些便进了草原,秋风料峭,连着酒里都带了几分凛冽。

金霏抿了抿嘴唇,他的目光在对面男人带着笑意的脸上转了一圈,又转回面前的杯里:“山中清苦,没尝过这样烈的酒。”

“烈酒有烈酒的滋味,喝得多了就习惯了。”陈曦拿起酒壶又给对面倒了一杯放在桌上。

“师兄比我年长七岁。”金霏捧着酒杯,慢慢地说,“我八岁上山时,他已小有所成,师父好云游四方,常年不在门中,他便是授业师兄。”

炉子下火舌在细细舔舐木柴,发出噼啪的细响。

陈曦没有搭话,点了点头示意他接着说下去。

“我十八岁的时候,山下狼烟四起,他一人去投了义军”金霏又喝了口酒,太过辛辣,让他有些咽不下。

师兄面相忠厚老实其实却是个好招猫逗狗的性子,自己小时候长得乖,但脸皮薄十分不禁逗,动不动就被气红了脸,坐在石阶上不理人,饭也不肯吃,师兄又要跑过来跟在后面端着碗哄着才行,哄着劝着好容易有了笑模样,下一次又来这样招惹他,把他当做孩子逗。

后来大一些就不一样了,肚子里有了些墨水便知道如何斗嘴了,一定要把师兄挤兑到哭笑不得再无还嘴之力,才肯仰着头笑嘻嘻地去练功。现在想来那时师兄文武修为皆在自己之上,一时盖过也只是让着自己罢了,师兄怕是直到下山都在把自己当做孩子哄着。

金霏看着桌上的灯火,有只黑蛾正围着那儿越靠越近,他盯着看出了神,然后叹了一口气,“那之后就只有断断续续的消息,再后来就彻底没了音信。”

寒来暑往,如今又是十年了。

“师兄最后的消息是在扬州”

“听闻扬州薰风万里是个好去处。”

金霏笑了笑,喝光了杯中酒。“是啊,江南繁华地...”

一年上元节,他曾偷偷跟着办事的师兄溜下山,他虽拜师江南却一直在山上学艺,不曾见过城中佳节盛景,师兄走到山脚才抓出跟在后面的尾巴,无可奈何只好陪着他两人连夜赶路奔赴扬州城,可等他们到了城外天已大亮,虽是错过了上元灯会,可事已至此,两人也只好进城。

一碟茶酥两杯桂酒,两人坐在茶楼,呵出阵阵白气,吃罢结账才发现身上都没带现银,最后押了师兄随身的玉笛换钱才得以脱身。

两人逛到高旻寺外的挂摊,他拉着师兄求签,掉出了两支平签。

金霏抽了有缘造化自安排。

师兄拿着无望奢求终有望。

他问师兄许的什么,那人笑着说希望我的小师弟平安顺遂,得偿所愿。

师兄又来问他,他却扭过头不肯答话。

 

“可惜现在的扬州城已经成了一座旧坟冢,三年前一场大战,全城军民誓死抵抗,蛮人久攻不下,为了报复竟在城破后屠城三日,花团锦簇成了尸山血海。”金霏拿杯的手微微颤抖,陈曦接过杯子添满了酒。

 

蛾子终于扑了进去,金霏眯着眼瞧着灯火跳了几跳还是没有熄灭

“可十年未见,你还能认出他么?”

“朋友见到的他孤身一人,像是什么都不记得。可我还记得。”

“这次你能找到么?

“我不知道”金霏敛了眉目,低头笑了一声,“师父常说以出世之心做入世之人,师兄比我聪慧,想来是比我通透得多,但我心有不甘,只好这样下去。”金霏又喝了一杯,一壶酒已经见了底。

“我曾经梦见师兄躺在雪地里浑身是伤,没腰的大雪让他化出一个红洇洇的坑来,白茫茫的一片里只有他自己,梦里的雪太厚了,我便出关找他,但是遍寻不到,可他既肯入梦,便该是在等着我来的吧。”

金霏看着陈曦,目光灼灼,亮过桌上的灯火。

陈曦别过头去,煮了一壶新茶。

屋外的风声愈来愈烈,远处的林子里传来寒鸦声声。

 

 

半扇窗户吱吱呀呀开合,金霏趴在桌上,漏进来的风吹得他缩成一团。陈曦起身关严了窗,他叹了口气,取来斗篷将人裹住。

桌上烛火笼着光晕,金霏就像是清醒了一般突然坐起抓住他的手“师兄”

“道长醉了。”陈曦没什么反应,给金霏倒了一杯清茶解酒。

“我没有醉”金霏起身打开窗户,狂风呼号,“山上朝夕相处,就算十年未见,我又怎会认不出你?”

霎时,窗外大雨倾盆,人世的隐秘顿然冲刷无形。

金霏回过头盯着他,眼里迷蒙着困惑和不解,混同烈酒和雨水溢出眼眶。

 

 

百转牵肠不得解,犹对金樽问为何。

当年在扬州城的挂摊前,任陈曦如何招数都问不出的所求,不过是金霏暗许,望师兄此生初心不负。

 

 

林中雨来去匆匆,云彩飘过时尚是东方破晓,两人直到雨停都没再说话。

“你路不熟,我送你进城”陈曦起身越过坐在桌边的金霏走向门口。

“让外族把我们分为三六九等,多少刀下冤魂不得安息,这是你要的吗?”

陈曦停住了。

“杀不绝的贪官污吏,永远到不了的军饷,天子昏庸,奸佞当道,又是你要的吗?”

金霏没回答。

陈曦沉下气回过身看着他,笑了笑“我当年不愿牵连你,但是师弟现在长大了,看你的样子,我该是已经牵连不到你了。”

“可是,如今天下安定,你的剑是为谁而拔?为生者还是逝者?”

 

 

“我还能来吗?”金霏走出门的时候问了一句,他低着头,声音在颤。

“你想来就能来。”陈曦声音极轻极静。

可你已经有了答案,该是不会再来见我了。

他们都不再说话,脚下不急不缓,一前一后地走着,金霏踩在陈曦的足印上。

 

 

雨停了,可天还阴着。

Fin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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